孩子來臨的日子是意料之外，又是預期之內。

那天的陽光很好，翠山行正獨自在庭院中的涼亭休息，他曉得全家上下都非常重視他以及他和蒼的骨肉，看著身邊左右緊張萬分的樣子，他本人倒是比較坦然，對比起下人的忙碌，他這個少夫人整日無所事事，只好出來曬曬太陽了。

懷孩子快要十個月了，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，腹中的生命力愈來愈旺盛，但比起最初害喜整天暈眩和乏力的感覺，現在已經好很多了。

白虹……有時他會默默念著孩子的名字，仿佛孩子已經成了形，而且是自己身體裏的一部份，是由自己和蒼的生命結晶。

就在他感覺有點昏昏欲睡的時候，腹部突然一陣抽搐，一陣痛感由下腹湧上，翠山行差點跌倒，幾個機靈的婢女已適時扶著他，見他神色不對趕緊去通報，幾個人小心翼翼地合力扶抱著翠山行回房間裏。

期待已久的生命終於來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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幾個玄宗的仆人匆匆忙忙地趕到蒼今天前往的酒坊，帶點唐突的沖進了蒼等人所在的大廳。

正與幾個友人相聚的蒼見是自家的仆人，也並未怪責他的莽撞，仆人在蒼身邊低語了幾句，蒼神色微變，心中卻有種恨不得馬上回家的沖動。

坐在赭杉軍自然聽見了仆人的話，心中也曉得是怎麼一回事，對蒼使個眼色著他先行離去，就對其他人道：「他今天家裏有要事先行離去，蒼的份今天由在下代了。」

「謝了，兄弟。」蒼以眼神示意，隨即做了個「失陪」的手勢起身離去，赭杉軍只是微微搖頭拒絕他的客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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蒼回家的時候，翠山行居住的庭院多了不少人。下人一看到他馬上齊聲祝賀：「恭喜少爺。」蒼只是點頭示意感謝。

房門外十分安靜，卻有一劃破寧靜的嬰兒啼哭聲從房內傳出。

蒼在門外站著，仔細的聆聽著，並未急著推門進去。

嬰兒啼哭了一會，聽得一個陌生的婦人的聲音小心地哄著，蒼知道她是之前請回來的奶娘，婦人慈愛地哄著嬰孩喝奶，還有自己母親的聲音：「育，是個男娃，真可愛！」

陸續還有其他人圍觀著嬰孩讚美和祝賀的聲音，蒼聽著，生平竟第一次有種緊張感。

他終於推開了門。

房間內的人看見來者是少爺，紛紛退到一旁，讓出了一條路，又不絕道喜。

蒼走到母親和抱著嬰孩的奶娘身邊，兩人笑得非常燦爛討論著如何養育孩子，奶娘見蒼走來就謹慎地把繈褓交到孩子的父親懷中。

一個小嬰孩繈褓中露了出來，粉嫩的小臉正呼呼地睡得香甜，蒼看著這個枕頭般大的小娃娃看得目不轉睛，一時無法言語。蒼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嬰孩的臉，粉雕玉琢的嬰孩像是感受到關愛一樣地動了動，展現著新生命的氣息。

平日淡漠的臉上再掩飾不了初為人父的喜悅，心潮澎湃無法平服。

蒼把嬰孩抱到了剛生產完的小翠身邊，翠山行正氣虛體弱，張眼時見蒼正抱著嬰孩，翠山行伸手碰了碰小娃娃的臉，想到自己懷了十月的孩子順利出生，一種滿足感悠然而生，像是完成了一件放下心頭大石的事，虛弱的身體再也撐不住陷入昏睡。蒼把嬰孩交回了奶娘並囑咐好好照顧，自己親自留著照顧妻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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嬰孩出生後數個月的某天深夜。

翠山行心血來潮在睡夢中醒來，驀地見床的另一邊空著，撫上去還有些許微溫，夜裏雖然漆黑，但一擡頭就看見那熟悉的身影背對著他在嬰兒床前。

那背影看起來寬闊而可靠，如同最初的溫柔，他想起那人的懷抱，仿佛能容納天地的廣闊。

翠山行披了件單衣下了床，走到蒼身邊。「怎麼還不睡？」

靠近他時才發現，嬰兒床上睡得香甜的小娃娃正用他的小抓子緊緊握著蒼的尾指。翠山行伸手想把孩子的手掰開，蒼搖了搖頭阻止。「他剛剛在哭，又踢掉被子，才睡著一會兒而已。」

要硬拉開孩子的手不是不行，不過如此一來肯定會弄醒他。

「他哭很久了？我怎沒聽見。」翠山行側身看看孩子的臉，果然看到有些未乾的淚痕，不禁暗怪自己的大意。

「你白天太累了吧。」蒼伸出另一只騰空的手撫過翠山行略顯零亂的長發，也看到他臉上的倦意，最後手落在他的肩膀上。

自從孩子出生以來，夫妻倆幾乎都沒什麼好日子過，尤其孩子晚上睡不安穩就會啼哭或瓜瓜大叫，雖然他們大可以把孩子丟給下人看護，不過翠山行堅持自己親自照顧，不想假手於他人，蒼對於他的堅持亦同意了，於是孩子就被安排在他們兩人的房間，三五不時深夜吵鬧一下，弄得兩人也睡不好。

不過，這樣的疲累，夫妻倆也是心甘情願的。

翠山行看著蒼又看看孩子，道：「塵音常常說虹兒像你……這樣看起來，好像真的有點像。」

「像誰都好。」蒼伸手摟過翠山行的腰將他拉到自己懷中，讓他面對自己。翠山行意識到蒼的暗示，顧忌到睡著的小娃娃，推了推蒼：「孩子在旁邊，你……」

「孩子在旁邊又怎樣？」蒼看著翠山行欲拒還迎的神色，橫在翠山行腰間的手臂卻收緊了些。

睡得香甜的孩子眼皮動了動，朦朧的黑暗中看到爹和娘在一起，仿佛感受到爹娘在自己身邊一樣，很是安心，緊抓著爹親的小抓子地漸漸放松開來。

蒼感覺到孩子的放松，閑出來的手隨即擡起翠山行的臉，在他臉上細細地吻著。

翠山行本來還想看看孩子，卻被蒼整個人騰空抱回到床邊放下來，道：「小翠，我們也該睡覺了。」

話才說完，衣袍、腰帶卻一件件落在地上，還有細細碎碎的喘息聲。

夜，還很漫長。

尾聲

「我總覺得這小家夥很像松鼠。」墨塵音把棕發小娃娃抱起來轉了兩個圈。

棕發小娃娃不但絲毫不害怕，而且在完美落地還露出一個想再來一次的笑容。

「……塵音你小心一點。」翠山行抱著一個繈褓中的嬰孩，分不出空閑照顧被抱起來轉圈的孩子。

「怕什麼，我又不會真的把小虹兒拋高高。」

「我不是說虹兒，我是說你，你還在坐月子，這樣亂跳，要是赭杉軍看到肯定要念你的。」

「小翠你愈來愈蘿嗦了。娘親當久了都會變這樣嗎？」墨塵音忍不住念道。

「你也是當娘親的人了，怎麼還整天像個孩子？」剛進門的赭杉軍向翠山行打了個招呼，隨即接過翠山行懷中剛出生沒多久的孩子，

被稱為虹兒的孩子見翠山行的懷中一空，馬上爬行過去占領自己的位置，誰知爬到一半，就被整個抱起來，孩子咿咿呀呀地叫了數聲，看著離自己愈來愈遠的娘親，差點要嚎哭起來，只是當聞到一陣熟悉的味道，然後被翻過來看到爹親的臉，馬上止住了哭腔，乖乖在爹親懷裏靠好。

「他好像特別怕你？」赭杉軍看著乖乖在蒼懷裏不哭也不鬧的虹兒，又看看自己手裏比虹兒小一圈的小娃娃，不禁感覺到新生命的奇妙。

「他要是大哭的話，連爹親都不抱他了。」蒼抱著孩子到翠山行身邊，小娃娃對大人們的話似懂非懂，一直在溫暖的懷中磨蹭，露出舒服的樣子。

墨塵音伸手碰了碰兩個小娃娃的臉頰，說：「難道我們家的紫濤將來真的要嫁給這只松……虹兒？」

「不一定啊，也許是虹兒嫁給紫濤。我們那時雖然指腹為婚了，不過將來的事誰也說不準。」

「我本來想，如果是個女娃，那應該就跑不掉了，現在是個男娃……」

「將來的事嘛……留待將來再說吧！」

庭院內不時傳出歡愉的笑聲，以及偶爾的瓜瓜啼哭、以及不成文的字語。

春天，似乎也悄悄地來了。

<END>

後記：

《寒煙翠》寫到這裏算是完結了，非常感謝一直以來贈小花、用心回貼的各位。劇情一直以來的發展我相信大家都猜到了，而且在最後選擇了比較和諧的結局，算是滿足自己的一點妄想吧。

這篇一開始沒有打算寫很長，打算五、六章內完結的，不過一拖就到十章了，再長是沒有了，因為我想寫的東西都寫完了。有人提到這篇蒼的性格比較模糊，沒有太明顯的刻劃。其實我也不是沒有想過直接描寫，不過想想幾次又放棄了，不過這樣若隱若現的描繪比較符合我心中的蒼。不過我在這裏可以解畫一下蒼的態度。

一開始，他對於婚姻還是小翠這個妻子都沒什麼感覺，新婚之夜算是盡了一個丈夫應盡的責任，到後來的相處中就慢慢發現小翠的獨特，以及似乎有些什麼在吸引著他，所以他們的關系就有一點點進展，後來小翠卷入白雪飄的風流債裏，而蒼才發現小翠並非想像中的逆來順受，但在白雪飄事件之中，小翠又顯得太自把自為，而且沒有考慮得周全，盡管小翠也是為了玄宗。這是蒼生氣的理由，二來是他覺得感情超出自己預算的範圍之外。之後在萬聖巖的靜心和態度的改變，都曾思索過這些事情而沒有結論，直到小翠懷了孩子，血脈相連的感覺反而讓他看清了事情的根本就很簡單，所以就快樂地直奔結局了。

墨塵音的部份是為了讓他們感覺到幸福得來不易，而且不是必然。幸福美滿的家庭都是一起努力經營的成果，而不僅僅是責任。

就是這樣，再一次感謝各位讀者看到這裏，之後可能會寫些番外，也可能挖個新坑……（滾走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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